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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苏小念/老G头 苏小念正了正厚重的眼镜，横直双臂，叉开腿，摆出一个“大”字，正视着二更穿衣镜：嚯，太空服，咋不上天呢！嘴里正在嘟囔，耳边倒是想起了老G头的大嗓门：赶紧滚进去干活，五十大洋的防护服，不是让丫搁这儿跳舞的！ 苏小念不是第一次进入车间。以前上学，包括入职两个月以来，已经无数次往来于洁净区，但这次不同，在他的认知里，自己将要正式去做一件伟大的事情，去造出拯救众生的神药——尽管后来发现现实和理想有点小小的偏差：车间生产的是避孕药！ 工作不难，但却很细致，每一步操作都要有记录。苏小念之前已经看过别人如何填写批记录，可到自己操作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：这么重要的文件，可千万别写错喽，不然怎么对得起领导，对得起人民！越是重视，倒越是容易出错，于是开始记录的一个月，小念成了老G头眼中的重点照顾对象： 苏小念你能不能上点心，哪儿都能写错！ 苏小念你有不懂的就问，做完了每一步要及时找人复核！ 苏小念…… 光阴荏苒，日月如梭，苏小念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老G头的喋喋不休，却没发现老G头已经又将矛头对准了新来的瓜娃子们。看到新来的小伙伴重复着自己的路，苏小念有时也乐得重复老G头的话：XX，你能不能上点心，你有不懂的就问，你别坐在地上，你有没有点GMP意识…… 苏小念被“教育”得最惨的一次是因为计算，在调整外加淀粉的时候最后一位数保留错了，导致衡算时错了老大一片，虽然最后也是自己发现的错误，却还是挨了老G头的白眼：你也不是第一天干活了，能不能认真一点，男人要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…… 从那以后，苏小念的计算再也没有出过错。 那年，苏小念23，老G头刚过半百，一头白发，不知是操劳的，还是操劳的，还是操劳的……
二、“雷神”小J 苏小念来之前车间的最后一个新人叫小J，新新相惜，他们很快成了好朋友，并且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最默契的工作搭档。那些个青春年少的岁月里，他们一起游荡在洁净区空旷的走廊里，一起躲着老G头在小角落里打手机，一起躺在拔凉拔凉的地面上睡生梦死……当然，也有一起好好干活，别问我活是谁，那是重点吗！
小J总是很快乐，这样的人一般会跟你讲很多有趣的事儿。比如实习，小J的实习单位是在另一家刚起步的小药厂，工作多的要死，环境又差，他和班长两个人大夏天实在太热，裸个裤衩套个工作服在车间一忙就是一天。晚上加班到很晚，班长请小J吃饭，小J很开心：加班没有加班费，班长还请我吃饭，他这波血亏！
苏小念听得很认真，他看到了小J眼里跳出的感激和赤诚。当然，毕业之后小J没去之前的公司，毕竟一个好班长也不能带他走一辈子。
小J总是很快乐，在这样的人眼里，吐槽是必要的，但是干活从来不是什么难事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，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儿顶着。只是有那么几天，小J却无论如何快乐不起来，因为天真的塌了。那天晚上，苏小念和小J两人加班赶做一批制粒，忙了几个小时刚瓜熟蒂落正式出完料，小J熟练地拎起橡皮锤敲打流化床壁上的残留物料，小念默默地在一旁记着批记录，只听“嘭”一声闷响，扭头，小J正像个傻子一样盯着流化床：MDZZ，视窗上多了一个洞，一个洞……
后来小J被老G头教育了很久很久，小J的名头也在车间传了很久很久，苏小念每每想起这段都会笑很久很久，只是不知道现在大家还会不会记得“雷神”的故事。这就是雷神，不对，这就是小J，一个没有快乐也会制造快乐的男人。
三、 也曾少年游——老H
苏小念离开车间的那天，约了老H一起下馆子。江南的雨一路淅淅沥沥，像是扯不完的思绪，没头没脚地落下来，洇湿了身子，静默了心情。
老H抬了抬手中的黄酒，也不管苏小念有没有回应，仰着头一口闷下。喉结颤动，咽下几杯故事，缠缠绵绵，一如这秋雨，不知道哪里是头，哪里是尾。
小念，年轻时候多出去闯闯也好，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。你别看咱来得晚，照理儿还得喊你声“师父”，可咱走的路不少，年轻时候跟着船在大江上运货，那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。
小念，去做质量好呀，听说QA姑娘多，找个合适的，首先要温柔，然后才是水灵。咱要是能去做QA，一定跟你去，都三十出头了还没见着媳妇儿，你小子方便了也帮着打听打听，别总吃独食儿。
小念，咱这行工资就这样，等你多年媳妇熬成婆儿，过日子也足够了，兄弟这些年不也挺过来了嘛。
小念，你这个人就是太犟，丁是丁卯是卯，做人要灵活一点，不然你看老G头都要退休了怎么还在车间。
小念……
记不得喝了多少酒，记不得说了多少话，分别的路上苏小念吐了，吐了自己一身。身上有雨水，也有酒饭汤水，仿佛连整个世界都臭了，又臭又黏。
苏小念想：这水里的微生物怕是要超标了呀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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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8-8-14 16:26: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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