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李晓斌
1953年的冬天,爸妈结婚,在多子多福的年月里,一共生育了三男四女,而且都抚养成人,各自成家立业,结婚生子。在我奶奶看来,这简直是奇迹。奶奶的女儿,我的姑姑,因为小小的喉炎,在7岁那年早殇。爱女的离世,给奶奶带来无尽的哀痛。差不多有一年多的时间,奶奶才从丧女的阴影中走出。奶奶目睹孙辈们一个个诞生,康健顺遂,高兴得像捡到宝似的,笑得合不拢嘴。
1958年的时候,家乡建立了县人民医院。小孩子一有个头痛脑热,就去县医院看病。瞧病的大夫不再称为“郎中”,而是戴听诊器穿白大褂的医生。医院的隔壁就是防疫站,义务给小孩子接种疫苗。20世纪70年代,在县防疫站的旁边又建了中医院。中西医结合,患者有了充分的选择权。背着十字药箱的“白大褂”时常穿街走巷,为就医不方便的患者上门诊治。
年轻一代,有点什么病痛,就去医院看医生。而父辈依然习惯于死扛硬捱。我的堂叔父,年龄和我相仿,童年时我们常在一起玩耍。后来,他染上了肺结核。那时候,结核还不能根治,国家也还没有实行免费治疗。他老是咳嗽,打呼噜,蜷缩在病床上。而他娘,竟然自己弄些草根树根熬成汁给他喝。就这样,堂叔父20出头就走了。那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,乡村的医疗条件还不很完善。特别是,老人普遍相信民间的偏方,喜欢以草药治病,喜欢求神拜佛。
进入21世纪,家乡的医院新建了好几幢楼房,科室和各种医疗设备非常齐全。时常还有大城市里的专家来坐诊援医。我曾因病在县医院住院治疗了一段时间,医生建议我转院去湖南湘雅医院手术治疗。南湘雅、北协和,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,却能够享受湘雅医院最好的医疗条件。而且,我和所有参加了城镇居民医疗保险的职工一样,医药发票在县医保办审批后,就可以在单位报销80%以上的医药费。何其荣幸!
生病那些日子,护士、医生每天都来查房、看诊,无微不至。我时常想,如果我不是生活在改革开放后日新月异的新时代,可能也会像我的堂叔一样,被小小的结核夺去性命。而我的病经过医治,还能每天坚持工作,这就是时代的进步。
爸爸时常担心我的身体,他说,他经过磨练,芒锤都打不死。是的,如果不是爸爸身体条件好,他该如何扛过战乱饥饿、疫疾横行的日子呢?年轻时他挑担,百多斤的担子可以一口气不歇肩。上了年纪后,还在山上种了几丘红薯,时常弄点农家肥、草木灰,将红土壤都改造成了黑土壤。爸爸的身体虽然很硬朗,但是岁月催人老。晚年的爸爸患上了高血压、脑梗死,行动不便,一次摔了一跤,跌断了股骨。在县医院住院手术,进了重症监护室,经过十多天的治疗才出院。医保核算报销医药费,国家承担了八成多,自己负担的还不到两成。后来,爸爸又因并发症住院治疗了好几回,医药费都是窗口直报,便民,快捷。更令人惊喜的是,无论农村、城镇,大家都能享受国家的医保政策,再也不用跑来跑去办手续了。医保如无所不至的阳光,普惠于每一位百姓。
如今,85岁的爸爸每天坐在轮椅上或是躺在床上,喜欢看看MTV。他服用的药物,每月的医保费就足够支付了。我家不算长寿家族,我的爷爷68岁去世,太爷爷死的时候只有50来岁。我翻了翻家谱,现在来看,爸爸是最长寿的。
晚年的爸爸爱唠叨一些陈年旧事,他告诉我说:“在50年代,县城往北,到处是荒山野坟,全县人口只有十万,人均寿命不到40岁。”现在,家乡的人口翻了近三倍,处处高楼大厦、园林花圃,被誉为四季花城、莲花福地。大街上行人春风满面,健康快乐。六七十岁的人还像年轻人一样,一有空闲就跳舞唱歌打门球。县城人均寿命达75岁,活一百岁也不算稀罕。家乡有位老人104岁了,还可以上山拾柴火。老爸感慨地说:“赶上了好光景啊!”